質量文化的魅力——浙江省溫州市采訪記

15年前，溫州還是一個因產品質量差而被國人詛咒和冷落的地方，今天，溫州的輕工產品專賣店已占據國內大中小城市的最好商業街區，溫州產品成為廣大消費者追捧的對象。
    然而，外人看到的只是質量立市提高了溫州產品的質量，當記者深入溫州之后才發現，如今的溫州，經濟、社會、政治、生態等方方面面的變化，無不打著質量立市的烙印。
     

質量是溫州民營企業轉型的催化劑

    這是一個尋常的星期天，五馬街人群熙熙攘攘，兩側各種專賣店鱗次櫛比，家家生意興隆。曾經是這條街上最風光的第一百貨商店和其銷售的上海貨，已經被淹沒得不見蹤影。現在，這里唱主角的是“溫州制造”，這個有著溫州南京路之稱的商業步行街，如今成了溫州輕工企業展示自己品牌形象的大舞臺。
    由五馬街往西走上不到兩公里，相繼經過的是溫州歷史上曾聲名顯赫的百樂門鞋市和妙果寺服裝批發市場。但是，今天我們只能從溫州人的回憶中想像他們的輝煌，百樂門鞋市只剩下十幾家慘淡經營的小店，妙果寺則整體轉為花鳥市場。
    溫州商人在離開批發市場走進專賣店、連鎖店和大型國家展覽會的過程中，也完成了溫州企業從家庭工業向現代企業的轉變。
    溫州市有關部門發布的統計公報顯示，2005年，溫州有12家民營企業跨入年營業收入超億元的行列，年營銷收入超過億元的企業達到了419家。溫州品牌在全國范圍的連鎖專賣店也超過了5萬家，幾乎在中國每個縣城以上城市的繁華商業街區，都能看到溫州品牌的專賣店。
    五馬街口的森馬休閑服飾專賣店里，擠滿了年輕的姑娘小伙，營業員個個忙得滿頭大汗。森馬公司在全國有1860家門店，2005年銷售了總價值超過18億元的產品。1996年，邱光和創辦這家公司時就明確提出，擺脫傳統小商品大市場的發展模式，走一條與傳統不同的發展道路，以森馬的“質量品牌標準體系”為紐帶，搞起了虛擬經營，運用現代企業制度實現快速發展。
    浙江飛科電器有限公司是國內電動剃須刀行業的龍頭、溫州電動剃須刀行業的老大，而且這個老大的身體比老二要強壯15倍。人們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是溫州這個行業最年輕的企業。1999年，28歲的大學畢業生李丐騰決定進入電動剃須刀行業。他在考察市場的過程中發現，通過批發市場銷售有兩大弊端，一是價格競爭太激烈，二是最終用戶對產品質量的評價無法反饋。于是，他決定采用直接面對消費者的銷售方式。他的第一把電動剃須刀定價就是37元（當時市場銷售的電動剃須刀一般只有7元）。直接面對用戶給了他不斷改進質量的機會，也獲得了企業超常發展的機會。
    溫州市質量技術監督局局長吳一新分析說，只要突出質量特色，小產品也能做出大企業，而要形成自己的特色，企業就必須引進現代管理營銷模式和先進技術，變家庭工業為現代企業。正是質量立市的實施，讓當年一批較早具有質量意識的溫州商人率先建立現代企業制度，贏得了更大的利潤空間和發展機遇，企業規模迅速擴大。同時也讓溫州皮鞋、服裝等傳統產業實現了從低技術向高技術、從低加工度和低附加價值向高加工度和高附加價值發展的演變。
     

質量是溫州現代商業文明的啟蒙師

    春節過后，森馬集團邱光和干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成立了森馬救助基金。他說，現在森馬整個系統有3萬人在為品牌服務，有了基金會，可以及時給系統內那些遭遇困難的人提供幫助。
    這似乎是一個和質量無關的舉措，邱光和卻不這樣認為，他對質量的哲學理解就是4個字：“責任、信用”，一個有質量的企業在提供優質產品的同時還必須承擔起員工成長責任、企業發展責任和社會責任，與社會和諧發展。
    溫州本土經濟學家馬津龍認為，溫州傳統文化中的冒險、創新等精神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但傳統溫州精神是特定歷史階段有效的一種商業文化精神，在現代經濟發展中可能會顯現出負面效應。如溫州人“人人想當老板”的自我性很強，有競爭意識，但有時缺乏合作、協作和甘當配角的精神；溫州人很精明、很務實，但有時往往偏重于眼前利益，缺乏長遠眼光；溫州人重人情，親和力強，但有時規則意識不夠。
 正是質量立市在引進先進生產方式、改善溫州產品質量的同時，讓溫州慢慢形成了包含責任意識、規則意識、理性競爭意識、合作意識、學習意識和國際視野的城市質量文化，給傳統溫州精神注入了現代商業文明營養。
    今年4月8日，正泰集團南存輝和康奈集團鄭萊莉被推選為溫州地稅形象使者，南存輝說，我上納稅排行榜比上富豪榜開心多了。
    一年前的5月，溫州服裝行業的報喜鳥、莊吉等9家企業，在北京發起制定了國產版的社會責任管理體系——中國紡織企業CSC9000T。
    紅蜻蜓集團在規劃自己的兩個十年規劃時，明確提出了多贏的價值觀，提出要通過設計客戶成功方案，創造顧客體驗和一體化服務。
    為了扭轉鎖具行業低、小、散的局面，業內龍頭企業聯合成立了強強集團，集中精力抓研發，抱成一團闖市場，最近把一個有12項專利新技術的產品打進了國家大劇院工程。
    吉爾達集團創始人，今年70歲的余阿壽是深受溫州皮鞋業界尊敬的一位老人。人們尊敬他，并不是他創辦了一個龍頭企業，而是因為他當年親手創辦了中國第一個行業自律組織——溫州鹿城鞋業協會，組織企業進行質量自律，協助政府開展質量整治，挽救“杭州武林門火燒溫州鞋”后的危機。以此為始，服裝協會、打火機協會、眼鏡協會、……因為質量自律催生了一個又一個行業協會，溫州成為全國行業協會數量最多、發育最成熟的城市，也被經濟學家評價為溫州模式最成功的內容。
    質量升了，品牌多了，時間久了，漸漸形成了文化。2005年11月，溫州有關部門推出了一場溫州企業文化20佳的評選活動，居然引來了2000家企業報名。據不完全統計，溫州至少20位企業家出書總結自己的經營理念，至少有300家企業辦了自己的企業報，至少有2000名企業主或者經理在不同大學的教室里接受各類工商管理專業的職業教育。
     

 質量是政府引導經濟發展的指揮棒

    溫州檔案館里有一個“金名片陳列室”，凡是在質量品牌發展中取得突出成績的企業和個人的事跡都會被政府收集整理，陳列在這里供參觀者學習。
    記者看到，所有獲得中國名牌產品、中國馳名商標榮譽的企業的質量事跡在這里都有詳盡的介紹，所有為打造溫州制造業質量和品牌作出貢獻的企業家，都被政府記入溫州史冊的光榮榜。
    在推進質量立市工作中，溫州市政府十分注重采用示范性引導方式來強化講求質量社會氛圍。對質量搞得好的企業，動輒幾十萬元上百萬元的重金獎勵、一個接一個的大會表彰，鋪天蓋地的輿論宣傳，政府幾乎把能給的名利都給了那些為質量作出努力的人，讓整個溫州社會都認識到質量品牌是共同的事業，支持質量品牌的力量越來越強。
    溫州市副市長孟建新說，質量立市是為解決特定時期面臨重大問題的關鍵性的戰略決策。溫州在實踐中逐漸把質量作為了一個引導經濟發展的指揮棒。溫州堅持質量立市的十多年里，溫州經濟發展每進入一個關鍵時期，溫州市政府都會給質量工作添加一些新的內涵，提出相應的質量工作目標，來引領民營經濟發展，讓溫州經濟相繼超越了數量型發展、數量質量結合型發展階段，并在向質量品牌型邁進。
    最初的質量立市目標是為了解決量大面廣的假冒偽劣泛濫問題。改革初期，溫州在短缺經濟向市場經濟發展過程中，因為大家對質量不重視，導致假冒偽劣泛濫，以至于出現了全國抵制溫州貨的狀況，溫州形象蒙垢，發展也面臨危機。于是1993年10月溫州市委市政府聯合作出“質量立市”的戰略決策，并在1994年2月，市委市政府出臺《關于加強產品質量管理，提高產品質量水平的決定》，決定實施“三五八質量系統工程”，隨后召開質量立市萬人動員大會。
    到1996年，量大面廣的區域性、行業性質量問題得到了比較好的解決，溫州市委、市政府又提出實施名牌興業戰略，引導企業進行質量提升、創建品牌；1999年10月，市政府頒布《溫州市名牌興業實施意見》，并在2000年1月召開質量立市、名牌興業再動員大會。
    2002年6月，溫州市委市政府作出建設信用溫州的重大戰略決策，在產業中把質量和信用兩個問題結合起來，更進一步豐富了質量立市、名牌興業戰略的內涵。2004年3月，市委市政府召開了全力打造產業品牌動員大會，隨后出臺了《關于進一步提高產品質量，全力打造產業品牌的實施意見》。
    2005年，市委市政府又召開推進‘12345’工程，深入實施品牌戰略大會，提出奮斗3年，培育40個中國名牌產品、中國馳名商標，同時出臺了《關于進一步實施品牌立市戰略的若干意見》，明確今后一段時間的工作重點是鼓勵一批消費類品牌、推動一批裝備類品牌、扶持一批高新技術產業品牌、發展一批服務業品牌、培育一批具有國際影響力的產業品牌和中國世界名牌。
    到2005年底，溫州已擁有25個中國名牌產品、12個中國馳名商標、65個國家免檢產品、272個浙江名牌產品和著名商標，品牌企業的隊伍還在不斷擴容壯大。
“中國鞋都”、“中國電器之都”、“中國汽摩配之都”等27個“國”字號特色產業基地紛紛掛牌，國家鞋類產品質量監督檢驗中心落戶溫州……“溫州制造”的區域品牌正在打響，溫州離先進制造基地越來越近。
    眼下溫州市政府正在加緊實施名牌帶動的大企業、大集團戰略，提出要通過質量品牌整合推進中小企業整合，鼓勵大企業大品牌通過品牌、管理、營銷的輸出來把數量眾多的小企業整合進大企業的產業鏈，徹底改變溫州傳統產業低、小、散比較突出的問題，形成新一輪的發展優勢。
    溫州，正在釋放新的質量魅力。